第四百六十一章:黄昏末法丧钟鸣响-《我将埋葬众神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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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小禾轻轻呢喃。

    死证在她手中震鸣。

    忽然。

    回忆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她想起了被司暮雪追杀之时,遁逃至黑崖的情景,彼时夕阳如水,巨大的黑崖斜插在暮色里,像是一块通体全黑的玉石,与周围苍翠的青山格格不入。

    当时她就很好奇黑崖的来历,还询问过林守溪。

    林守溪小时候也向苏世界询问过类似的问题,苏师姐告诉他,黑崖之底镇压着凶恶的魔物,这片黑崖就是由魔物渗出的鲜血所凝成的。当然,各种各样的传说很多,它们大相径庭,多是百姓们口口相传的说法,并无任何的考据。

    总之,黑崖在人们心中,多代表着灾兆与不祥,也正因如此,魔门才会选择在黑崖定居。

    死证据说就是黑崖中炼取的神剑。

    难道说,黑崖,乃至于这柄剑的形成也与苍白有关?

    小禾越想越觉心惊。

    “小禾,你怎么了?怎么一动不动的,你该不会被苍白给影响吧?”慕师靖伸出手,在小禾的眼前晃了晃。

    小禾回过神,问了慕师靖一个令她摸不着头脑的问题:“你觉得,苍白会生病吗?”

    “苍白……生病?”慕师靖蹙起眉,下意识地说:“神祇也会生病吗?”

    “你从小到大,没有得过病吗?”小禾问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慕师靖摇头。

    “与林守溪相处的一百年里也没有?”小禾又问。

    “没有……不过倒是差点被他气出病了。”慕师靖气鼓鼓地说。

    “嗯?他怎么气你的?”小禾忍不住问。

    “他……”

    慕师靖刚刚开口,立刻意识到不对劲,羞恼道:“小禾你怎么也这么不知轻重?现在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吗?”

    小禾略带歉意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慕师靖也未追究,只是问:“小禾为什么突然问病的事……对了,你生过病吗?”

    “小时候我经常生病,我还记得,有一次,我被一头独角兕的追杀,被迫躲入洞窟之中,那天晚上,独角兕在外面冲撞,我则高烧发作,痛苦难耐,只觉得脑子里有团火,随时要窜上去,将整个大脑炸开。”

    小禾轻柔地笑了笑,说:“这份痛苦我一生难忘。”

    慕师靖听完,倍感怜惜,忍不住抱紧了她柔若无骨的纤细身躯。

    小禾想还以拥抱,可她看到自己满是鳞甲的右臂之后,动作微滞,最后悄无声息地垂落,只以左臂环住了慕师靖的背。

    “我说这些可不是让慕姐姐来怜惜我的。”

    小禾将死证归鞘,认真地说:“我只是觉得,这世上没有什么坚不可摧之物。仙庭会在岁月中崩落,钢铁会随时间而锈蚀,强大如苍白,恐怕也会在漫长的岁月中感染上病症吧。”

    慕师靖盯着死证,似是明白了什么,又似乎什么也没明白,她觉得小禾已经说的很清楚了,不想在她面前露怯,便装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。

    小禾以为她懂了,也未再多做解释。

    后方,先前被她甩掉的追兵又来了。

    “休息好了吗?”小禾问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慕师靖用力点头。

    小禾领着她穿过这座血肉王座,继续向前飞掠。

    “对了,我们到底要去哪里?”慕师靖问。

    “去龙的心脏。”小禾说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龙的心脏?”

    司暮雪向林守溪询问此行的目的地,得到了‘龙王心脏’这一答案。

    她起初有些惊讶,但转念一想又觉合情合理。

    对龙类而言,心脏是高于一切的器官,这一点极有可能传承自苍白。如果想要阻止苍白的苏醒,毁灭掉它的心脏很可能是最好的选择!

    “那颗心脏……该有多大呢?”

    司暮雪光是想想,就觉得毛骨悚然。

    那应是数万座巨峰拼合成的肉瘤吧,它在地心深处黯然鼓动了数亿年,为末日的到来积蓄力量。他们即使找到了心脏,真的有能力将它毁去吗?

    司暮雪悄悄看向了林守溪。

    从他侧脸硬朗的线条上,司暮雪看到了孤注一掷般的坚毅,这让司暮雪稍稍安心了些,她知道,现在的林守溪很强很强,无论是与识潮邪神的一战,还是进入地心后一路与血肉怪物的战斗,都没有发挥出他真正的实力。

    他就像是一枚真正的太阳,光华无穷无尽,照耀数十亿年而不歇。

    可是……光有力量真的就够了吗?

    若他真与苍白在地心打起来,哪怕他成功将苍白杀死,世界也很有可能会在他们的战斗中毁灭。

    “地心这等危险,你不担心她们吗?”司暮雪问。

    “我相信小禾。”林守溪说。

    “陛下伟力通神,自是不需担心,我说的是慕师靖那丫头。”司暮雪说。

    “我相信小禾。”林守溪又重复了一遍。

    说来也巧,小禾带着个慕师靖,他带着个司暮雪,这凶险万分的地心里,他们各带上了一只拖油瓶,拖油瓶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,倒是让这场九死一生的旅途显得没那么孤单了。

    这一刻,司暮雪竟感到了一丝庆幸——幸好她足够弱小,不需要因为世界存亡的难题而痛苦、为难,她只需要老老实实跟在林守溪身边,听从他的差遣,做一只乖巧的母狐狸就好。

    皇帝当年的决定倒是有几分英明呢……

    司暮雪羞耻于这种依赖感,却将他的手腕捏的更紧,她在内心中告诉自己,这只是对于力量的臣服而已,并无其他意味。

    之后的路途依旧遥远。

    这是一座血肉的迷宫,哪怕强如林守溪,一时也迷失其中,难以寻见出路。

    之后的几个时辰,他们始终在这片脏器之林中穿梭,见识了无数大到不可想象的器官,司暮雪并不了解这些器官的用途,她的视线也不过是摸象的盲人,哪怕看得再远,也无法从这一个个冰山之角中窥见其真正的面貌。

    之后,司暮雪还看到了大量沸腾的岩浆。

    林守溪告诉她,这些是苍白的血。

    上一世,苍白之血何其冰冷,她甚至能用自己的血开启一个漫长无垠的冰河时代。

    如今,她的血又是如此炽热滚烫,这些被人们成为熔岩的事物在血肉的沟壑之间飞奔着,它们会在某些脉搏的节点积淤,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又会轰然爆发,在人间铺开灭世的烈焰洪流。

    司暮雪越来越感到绝望。

    神祇还未苏醒,也还未展现出真正的神力,但是它光凭自己的巨大,就已让人望而生畏。

    后面的路上,他们遇到了越来越多的敌人,这些敌人越来越强,司暮雪起初还能动动手,到后面,她几乎任何出手的余地。

    这百年里,司暮雪曾经读过三花猫的扛鼎之作诛神录,这本书虽然赫赫有名、老少皆宜,却也有诸多问题。其中最让人诟病的,就是书至后期时,原本凤毛麟角般的圣阶一下子多如野狗,男主出趟门,随侍的就有十多个圣阶天女,她们各有魅力,皆是称霸一方的女帝、领主、圣女,却又对主人公忠贞不二,言听计从。当时司暮雪觉得这太过胡扯,今日她来到地心,却发现,三花猫还是过于保守了。

    地心深处,那些负责保卫主要脏器的怪物,每一个实力都不输司暮雪,它们分为一个个数以万计的聚落,一同呼吸之时,喷吐出的气息就足以毁天灭地。这哪里是圣阶多如野狗,根本就是多如牛毛!

    她几百年的苦修,竟是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其中有一个,甚至变得与司暮雪一模一样,企图以假乱真。

    它们都败在了林守溪的手中。

    书中的场景在司暮雪的身边具现,‘圣阶’的尸体堆积成山,林守溪坐在尸群之间休憩,他看着粉色的、垂满了肉芽的血肉之壁,像是一个不世出的魔头,于屠城灭国之后孤坐饮酒,望月叹息。

    司暮雪在他的身边坐下。

    她并未出手,却已麻木,她抱着双膝,抚摸着自己雪白的长尾,问:“刚刚那个血妖变的和我一模一样,你是怎么分辨出真假的?”

    “司姑娘不是已经勘破虚实之别,明悟真我了吗?怎么问得出这般愚蠢的问题?”林守溪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又拿此事取笑我……我不过是捉弄了你一次,你至于这样耿耿于怀吗?”司暮雪捏紧自己的尾巴,没好气道:“你可真是小气。”

    “不小气的人该是怎样的?林某愿闻其详。”林守溪说。

    司暮雪看着他刀削般锋利的唇,不由回忆起了那放肆的一吻,理直气壮地说:“你读过诛神录吗?那本书里的主人公与你法力相当,人家老婆都娶了不下三十位了,青梅竹马、恩师爱徒、诸界神女应有尽有,再看看你,本神女赏你一吻,你不思进取,反倒还记恨在心,真是令人懊恼。我若是你,定然早将那司神女收为禁脔,调教得服服帖帖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希望我对你这么做?”林守溪问。

    “我只是举例罢了,反正谅你也不敢……对了,听说巫幼禾将你管的很严,你对那小丫头言听计从?是真的吗?”司暮雪故意激他。

    “谁对你说的?”

    “楚映婵。”司暮雪骗了他。

    “小语这逆徒又在外面败坏师父名声啊……”林守溪识破了司暮雪的谎言,他淡然道:“你别听小语胡诌,小禾这姑娘也就在外面耍耍威风罢了,平日在家里,她根本不敢忤逆夫君半句,小鸟依人得很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

    司暮雪狐疑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她也终于明白,为什么慕师靖总喜欢和林守溪吵架拌嘴了,拌嘴之后,她原本压抑的心境的确轻松了不少。

    她伸出手臂,递到林守溪面前,说:“在我身上做个标记吧,以后要是再有那样狡猾的敌人,也不至于认错了。”

    林守溪看着她皓白的手臂,本想说自己不会认错,可他对上司暮雪满怀期待的眼眸后,拒绝的话却再难出口,他略一沉吟,手指划动,在司暮雪的手臂上写下了一个‘雪’字。

    这一雪字写的纤巧晶莹,真如一朵凝在她皓腕上的雪花,呵口气就会消融。

    “我也给你写一个。”司暮雪说。

    “不必了。”林守溪拒绝。

    “不行,万一我认错了怎么办?”司暮雪据理力争,抓过林守溪的手,挥笔就写。

    仙子们无论度过多少岁月,心中始终藏着一个少女,那是幼时的她们,稚气未脱却又娇俏可爱,司暮雪双眸亮起时,林守溪透过那双漂亮的瞳孔,仿佛看到了这样一个任性的小女孩,她在明媚的午后给他递来花朵。没有人能拒绝这份好意。

    林守溪没有挣扎。

    但很快,他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这写的是个什么字?”林守溪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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